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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际遇于无意

第一章 际遇于无意

“旅客们,飞机已经安全抵达东京都国际机场,地面温度是29度,飞机还要滑行一段时间,请你在座位上坐好,拿行李时,请注意行李的开关,以防行李滑出……”

下机时广播的余韵似乎还残存在耳边,但敏捷的双脚却早已离开阶梯,迈向地面。

踏上全新的土地,饱含着异国风气的暖风迎面扑来。

“咳咳……这里就是……”

和煦的阳光透过楼外的玻璃投下陆离的光斑,人群熙攘的大厅中,顿时间显得格外鲜活。

眼前的一切驱散走旅途中的劳累,带来一阵另类的活力。

本应是毫无感觉的我也不禁被这清新的景色所吸引,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

迷人的清香在口腔内漫起涟漪,一时间,记忆中那些不堪回首的片段仿佛被这阵气息所驱散,只留下满心的愉悦。

这才是我所期待的生活吧。

名为林忆谦的我所期待的、犹如获得了新生命一般无拘无束悠然自在的生活,此刻似乎已经如期而至了。

“开始新生活的话,会很美好吧。”

不禁如此试想。

十八岁的年华中经历的悲伤或许可以暂且遗忘了,发生在故国的事情,此刻也化作了过去而非现今。想到如此,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转而望向竖立在机场出口处的玻璃幕墙。

镜面中映出的少年并不是如同曾经那般沉默而犹豫,略有些过眉的纤薄刘海下是一双充满着新活力的深褐色双眸,偏薄的嘴唇微微翘起,穿着衬衫与牛仔裤的身体笔挺地矗立着——这股新生的气息正附在我的身上。

时间不早,为了能够尽快达成今日的目的,我转身离开。拖着旅行箱的脚步穿越过人群,步向出口。

——这里就是日本吧。

当目光最后一次扫过机场大厅后,我做出了如此判定。

整洁的地面与热闹的人群,与从教科书教授的印象中得出的日本别无二致。

但是,从来没有到过日本的我,对这里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身为中国人的我来到日本,或许并不是一件稀奇事。而到临这里的目的,则更是稀松平常。

——只是看望妹妹罢了。

八年前,妹妹就以优异的成绩考取日本的某一所厉害的学校,成为一名许多学子所景仰的留学生。时至今日,我还记得她拖着旅行箱,一面挥手作别的样子。八年间虽然也有保持电话联系,偶尔也会通过网路将生活照发送到我的邮箱。然而,活生生的、实实在在的妹妹,却着实与我相隔了八年时间。

虽然这一切几乎缘于巧合,但恰恰如此——因为父母远门,我在指示下被派遣到了远在日本的,她的住处。

兴许是命运的机缘巧合吧。厌倦了那一成不变的日常,如今的我也可以来此与亲人相聚,领略一下异国的风情。父母不在身边,恰恰是给了我这位方刚成年的少年更多自由的机会。

“啊呜……”

经过了长途跋涉,跨出机场的那一刻不免得顿时松懈了下来。但当我捂起了嘴,正准备打一个哈欠时——

“嘟嘟——”

一时间,陌生的震动从口袋中传来,我下意识的将放置于口袋中的手机掏了出来。

“邮箱中有新邮件吗……”

由于来到日本之后自然要更换上这里所用的新型号,所以在临行前,老爸老妈便将这个交给了我,当然,对于九零后的新一代少年而言,手机这类电子产品,无论如何更新换代,通常只需要花上几分钟便可以轻松的掌握它的全部功能。

此刻手中的这台自然也不在例外,随便的点击几下电容屏之后,邮箱的节目菜单便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嗯……这是?”

发信人的名字是,林皙。

不用多说,老妹那家伙的名字正是如此。

但关键在于新的内容,因为我所收到的,是一张……图画?

或许本应该用地图来形容它更为准确,但是,那蜿蜒盘旋犹如八爪鱼触手般盘踞东京都的地图,实在难以归入我脑中‘地图’的认知里。

但是呢,为了更方便的说明,姑且称之它为‘地图’吧。

总之,我将设定为附件的地图下载下来,并且将其打开放大之后,呈现在我眼前的一切,就是之前章鱼图的放大版,唯一的不同是,八爪鱼触手的其中一个方向还缠绕着一个意义不明的樱桃。

“呃,‘作者:林皙’。”

而且特意在“作者”二字前加了一个“哥哥最喜欢的”几个字,这孩子还真是细心呐,只是,如果能够把这份心意用在专心画好地图的话,我恐怕会更高兴些吧。

不过邮件的内容不仅如此。

下载完附件之后继续往下拉动屏幕右侧滚轴时,一股阴寒的气氛窜上了我的脊背。

——“哥哥你被耍了哦,今天小皙是不会去机场的,嘿嘿~”

“……”

不知觉中,冰冷的汗珠已经从额头渗出,顺着我的脸部轮廓向下滑落。

——我被耍了。

——被这个六年未见,本因为还可以见上一面的家伙给耍了!!

——可恶可恶可恶!没想到过了六年,妹妹她的小恶魔本性还是丝毫未变啊!

我脑中一边愤愤的想着,一边用力的按着手机的触摸屏将邮件信息向下滑动。

——“但是呢,妹妹大人我可是很认真的给哥哥画了一幅地图哦,而且我们‘未来’的家也特意用心型标注了哦,有了这个地图的话,哥哥应该能很快回到家里来了吧~”

原来如此,那个形似于八爪鱼的东西是东京都的地图么?

那么,我原本误认为是八爪鱼食物的樱桃,就是我们的家了吧。

“东京都,银座,五木丁店……距离这里不远嘛。”

如果坐上电车的话很快就能够到那里了呢。

“很快就可以……”

就可以看见那个淘气的妹妹了。

虽然说被她的章鱼图给陷入了窘境,但一想到要见到她的话,心脏总会有那么一丝悦然的跳动。

“车站……车站……”

东京都国际机场出去再往左边行走五十米的话,从路标上都可以清楚,那个地方距离我已经不远了。

换种话说就是和妹妹更近一步了吧。

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当行车人流不断在眼前飞逝而过时,因为望见对面闪烁着的红灯而停下脚步的我才意识到……

这里是,车站的对面了。

“呼~~~”

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只要走完这短短的路程,就可以通过电车前往新的家了吧。——一想到这里,全身心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自然而然的,我也将周围的事物随意的扫视一遍。

——果然很整洁啊,这个街道。

在国内就听说过日本人有着超乎常人的洁癖了,没有想到,那种被我们这些人认为十分奇怪的癖好居然可以如此广泛的遍及于这个角落,确实,这是我们所需要学习的优点吧。

而周围的人却并非我想象中的热闹,空荡荡的四周,只有一个女生站立在身旁而已。

出于想要消磨无聊时间的目的,我不由得开始认真观察起她来。

她有着一头非常光洁的粉红色长发,白皙地可以媲美欧美人的皮肤,略带些凌厉气息的眼瞳笔直的望向道路对面的红绿灯。但与其美貌不成比例的是,那挺立着的毫无起伏的胸脯,以及矮小的身材。

当然,我自认为对于可爱的女生而言用娇小来形容更为合适,于是乎,有着这样一位娇小可人的少女笔挺的站在身边,总感觉周身的空气也变得更加清新了。

“哈——?”

还未来得及与那位可爱女生一起享受着此刻怡人的空气时,却发现她已经迈出了脚步向前方走去。

“嗯……绿灯了。”

遵循着她的步伐抬起头时,正好看见了对面的红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切换为了下一行的绿灯了。

“……”

然而刚想要迈出步伐时,一个不祥的鸣声却传入耳际。

侧过视线的我,感受到了一阵危险的气息。

“喂!前面的快闪开啊!”

一时间,被恐惧所笼罩着的内心促使我如此喊道。

——假如来不及的话……假如来不及的……话……可恶!

和过去无比相似的场景重现眼前,使得心中下意识地颤动了片刻。

我顾不上其他,飞快地向前奔去。

五米,四米,三米……时间的流逝仿佛在我飞快迈进的步伐下变得缓慢了些许。

“危险——!

“砰!”

相撞了。

骨节之间传来了一阵闷响,这正是彼此间剧烈撞的征兆。

没有横飞的血肉,没有骇人的尖叫,毕竟——只是下巴与后脑的相撞而已。

更为准确的说,是下巴的下颚骨与后脑的顶骨在隔着一层头发的前提向相撞了吧。

眼下的这种体位也让人有些难堪。

身高上的差距使得前后紧贴的我与粉发少女的姿势变得有些异常,我的臂肘顶在了她的肩膀上,而胸口也正是紧紧贴着她的后脑,假如从正面看的话,还可以发现我的头正悬挂在少女的头顶上吧。

原本只是出于从背后抱住她,从而阻止她继续迈进的举动,然而,出于惯性的作用下,我还是硬生生地和她撞在了一起。

所幸的是力道不会很大,所以没有把她按倒在地上,但不幸也似乎也正归咎于此。

“你……”

少女冷酷的声音从身前传来,同一时间,下方那个小脑袋也微微侧转过来。

旋即,周遭的气温开始迅速下降。

“从背后抱着人家干吗啊!是变——”

然而,话音未落之际,一阵恫鸣却划过耳畔。

“唰——————”

红色的轿车霎时间从眼前飞快驰来,几乎与少女擦肩而过。顿时间吹起的风暴扬起了少女上衣的下沿与裙摆,径直朝向右方奔腾而去。

称作是惊魂的一幕也毫不为过吧,因为,少女测过来怒视着的我眼睛开始增大,缩小的瞳孔在惊骇之下微微颤动。

不过,还好没事了。

“呼……”

我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

少女不敢置信的自言自语道,稚嫩如国中生的口吻中流露出恐惧的音色。

“多亏了我啦,没事了哦。”

我试着露出微笑,以此来缓和之前尴尬的气氛,但我似乎高估了这位粉发少女的气量。

“呜?!”

胸腔以下的位置顿时一阵疼痛。少女以胳膊肘迅速捅进了我的腹部之后,旋即握住了我松开她身体的双手。

“那么猥琐地抱着人家——你这个——大·变·态!!”

紧接着,是一阵轻飘飘的感觉。

并不是腾云驾雾这种只存在于神话小说中的异事,而是,我悬空了。我的左手被少女紧紧拽住,并以少女的右肩为轴心,身体顿时腾空而起。

——呜噢噢噢噢噢噢!难、难道是过肩摔吗!

假若是热血漫画的话,被主角反过来击倒的反派角色一定会在现在这种境况下大吼出这句话吧?

可惜我身处现实,最为直接的感受并不是来自于对方招数的惊叹,而是顿时间遍布周身的剧痛。

“砰~!”

头盖骨与地面的一阵猛烈相撞,使得眼前的一切顿时天旋地转。

“嘶——”

刚来到这里就被这么一顿莫名其妙的痛打,难道这异国新添了什么欢迎外来公民的礼仪吗?

我捂着脑袋,一边哀嚎着,一边仰头望向那位将我撂倒在地上的少女。

“……”

视线与睥睨着我的凌厉目光相撞。

“……”

但旋即又下意识地错开了。

少女的脸上显然没有方才那么明显的杀气,她淡绿的眼瞳迷离地望向其他方向,一阵弥红也渐渐漫上双颊。

“……变态。”

最终,那个小小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了这两个字。

“喂,我可是出于好意才抱住你的啊,就算这行为有些非礼你也……”

“啰、啰嗦!”

背过身去的少女大声喊道。

“像色狼一样地把手抱住……人家的……”

“啊?”

隐约听见了最后那个若有若无的、‘胸’字的罗马音。

我好像有些明白现在的事态了。之前我抱着她时,手上那股奇怪的感觉也得以解释了!正如那若有若无的发音一样,那种若有若无的微妙柔嫩感,以及一种暧昧的热度原来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的那种愤怒早已从脑中烟消云散了,一股歉意油然而生。

——“儿子,听着,当街非礼女孩子的话,可是男孩子的大忌哦。”

形同流氓头子般的良好公民——老爸曾经对我如是说。

所以,这种情况下,错的并不是她,而是,我吧。

她那种气急败坏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个——”

我准备开口。

“哟,两个混蛋们。”

但陌生的声音却从前方传来。

我望向那里,之前从身边疾驰而过的红色轿车,此刻正安然地停歇在一旁。而打开的车门旁,正站立着身材雄壮的青年。

“在路边卿卿我我的,不怕被车撞死啊?难道说……是想要殉情的情侣吗?哈!”

一边不满的发着牢骚,一边,循循逼近前方的少女。

“不过……这女孩子还长得不错嘛。”

嘴角勾起了一轮带有猥亵之意的笑容。

“我说啊,放弃那边男的吧,大哥我可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哦?”

面对着一言不发的少女,他的脚步越发接近。

这个动作也在渐渐靠近着我的底线。

“那个……虽然拦住马路的很不好意思,但我想你是不是误解了……”

虽然是开口了,但这个柔弱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来,之前对我施行的那个暴力举动,果然只是她的一鼓作气吧!

“哪里哪里,不存在误解哦。放心,我们就先从朋友做起吧,一起去玩……”

他伸出了右手,并且,逐渐贴近少女的肩膀。

我难以按捺自己的情绪。

“喂,人家女孩子不愿意,你这家伙还想要做什么啊。”

“少废话,你这个没有的家伙没有资格——”

他话音未落,便被我打断了。打从他说话的那一片刻起,我的脚步早已迈开,直逼他的身前。

那一声‘格’字的语音尚未落下之际,我已经站于少女的身侧,抓住了他的手腕。

“呜?你这家伙——”

我冷眼直视着他。同时身体前倾,紧握他右臂的左手也迅速顺着其轮廓紧握腋部。同时间,左脚向前踏进,插入了他**的缝隙。

由于此刻我侧身撞击进他怀中的动作,臀部也顶在了他的腰部上,使之动弹不得。

之所要这么做,正是——

为进攻埋下伏笔!

双手爆发力道,借助腰部与臀部的力量,将他的身体拉离地面。

“唔啊啊啊啊啊啊!!!”

我冷眼看着他的嚎叫着腾空而起,借助拱起的双腿稳定身躯,将其往地面扳倒。

“嘭——!!”

沉闷的响声骤然而起,地面的尘土扑腾飞扬。雄壮青年的身体,沿着抛物线的轨迹摔落于地。

“呜……”

“我啊,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欺凌弱小的流氓了。”

居高临下的我如是说。

那个男人,有些惊愕的看着我,抖动着的目光流露怯意。

“你……你给我……”

连话都吓得不敢说完的蝼蚁——这位可笑的无礼之徒,已气急败坏地狼狈逃走。

“抱歉……我对自己之前的无礼行为道歉。”

看着那青年驾着车飞快逃窜,我转过身子,面对着少女。虽然这样有些耍帅的意味,但我还是长舒了一口气,如此说道。

“希望……可以原谅我之前的行为。”

“诶?”

少女有些愕然。

双手不安地放置胸前的她,脸上也渐渐泛起淡红的色彩。

“大变态,谁会原谅你啊。”

果然还是不行吗。看来……那件无礼的事情,果然是做得过头了,尽管是出于好意吧。

我长叹了一口气,望着少女背过身子,向马路的另一端走去。

然而……

“对了。”

“嗯?”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叫住我的依然是那位少女。

“头……还会痛吗。”

她站在原地,背对着我,在阳光映衬下的娇小身影正背起双手,脚尖不安地在地上划着圆圈。

“这个,拿去吧。想要写多少都可以,当做医疗费用了。”

她的手在口袋中一阵摸索,然后,将一张印刷有字体的纸条朝着我的方向抛来。

“再见了,大变态。”

留下这句话时候,那个少女开始飞快地向街道的那一段跑去。

我迟疑了片刻,向前踏进一步,然后,拾起了从天上悠悠飘落的纸条。

同时……银铃般的小声低吟,传入耳畔。

“……谢谢。”

少女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粉色的长发闪动着清晨的柔光轻轻摇曳。

虽然声音很小,但,那口型绝对是在说“谢谢”,错不了的。

心中顿时一颤,我呆滞地站着,直至目视着那位樱红色长发的少女消失在的街角。

我将她留下的那张纸条打量了一番。这毫无疑问是一张支票,而出票日、出票地以及签名等相关签署都写下了,唯独金额部分存有空缺。

但我的注意力并不停留于此,而是在于付款人的印章上——那仅有的一个汉字格外明显。

“……桂,吗?”

“唔……小巷的话,是走这条吗。”

我自言自语着。

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荧幕,一边扭转脚步迈向邻近的一条巷子里。

眼下,形同八爪鱼般有盘踞东京都的地图上,一条触手正指出这条巷子正是十分便利的捷径。

虽然说图片的画功是差了点,但归根结底,还是多亏了它的指引吧。

现在是早晨约九时的时辰,一部分的人们早已回归了自身的工作岗位,开始了为期数小时的一天之计。路上的行人中,掺杂着各式各样学生年龄的少男少女。但也正由于各大校园还并没有在此时开学,所以才会在路途上碰到了那个粉发少女吧。

“说起来……”

一想起这件事情,就不由得望向了那张支票。

虽说人是一个贪财的生物,但,听闻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长大的我,对于这种飞来之财还是有一定程度的抵御性的。比起考虑着写上多少数字、让我瞬间身价倍增从而过上富裕生活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更在意于如何将这个支票交付给那个少女。

“假如……还有机会碰见的话。”

如此祈愿着,不禁抬起头仰视天空。

由于高楼大厦正林立两侧,所以,视野之内的天空也正如自己儿时在国内四处游玩时所见到的——名为“一线天”的景观。虽然有些狭隘,但它也正是在周遭那些黑漆漆的建筑衬托下,显得格外澄澈,令人心怡。

然后,在空无一物的街道上,闲暇之中的心绪不由得想起了过去。

过去的某时,自己似乎也是孤身一人游荡在街上呢。

那是国中三年级的时候。

失去了所有的朋友之后,我渐渐变得孤独起来。

儿时的好友,井上悠人回到了他的故国。而鹿又由佳里则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前往其他地方治疗身体。不过说起来……要是没有这两位的话,恐怕我这一口略微流利的日语也无从可来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那个我最为想念的人,此刻,大概已经永远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吧。

过去的我们四人,如今已经分道扬镳了。

“唔……真是的……”

现在想起那种事情又有什么用。

我**着额头,将视线重新抛向前方后迈出脚步。

现在的道路,仍旧如之前一般笔直,如同透视的原理中所述般,如今,街道的尽头正缩为一点。在那交错于地平线上的一点旁,两旁的建筑物遮蔽视野。朴质的民俗风气遍布四周,沉稳的规划之中又不缺整洁干净的布置。

作为人的住所而言,这里确实是一个比较理想的地方。

“滴答、滴答”。

滴水透过墙面垂直落下,触及地面溅起水花。

脚边的水潭也漫起了涟漪。旋即,荡动的波纹中,潜藏着的异样被我的目光捕捉到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所谓的老鼠吧——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伺机行动的生物。

我佯装镇静,继续向前走去。

由于发现了“那个”,所以现在的行动必须要更为小心缜密才行。无意间暴露出的任何破绽都有可能带来杀机。

“呼……”

值得庆幸的是,总算看到出口了。

虽然这个出口正是通向另一个巷子,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个场地的转化,对于我接下来的行动是非常有利的。

正因为有老鼠的存在。打从告别那个少女开始,这个被监视一般的感觉就一直缠绕周身,直到方才,通过水滩的镜面反射之后,我更是确认了这件事情。

于是,当身体转入巷子的时候,特意将眼角的余光观察到了“那个东西”。

矗立于拐角处的镜面上,黑色的身影正穿梭于建筑投下的阴影间,那双褐色的眼睛,毫无疑问正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虽然不知道原因如何,但这种鬼鬼祟祟的家伙,可称不上是什么好人呢。

脚步开始放慢,轻声践踏在地面上。

假如我的猜测没错的话,现在的黑影,与我相距不远。

每当拉开一点距离,他便会伺机寻找地方躲藏起来,同时在我的死角内观察着我。

这种情况的话该怎么做呢?

打草惊蛇是绝不可行的计策,而此刻,又没有其他行人得以遮掩我的行踪。

真的很麻烦呢,像是预料到我的每一步行动一般尾随着我的他,仍然是不紧不慢地紧随着我的声音。

“嗯……?”

有一丝破绽。

黑影的行动开始加快了,这是我根据其脚步声展开的判断。

果然,在我的行动渐渐减慢之后,他也开始渐渐不耐烦了吧。

这种持久性的斗争,先按捺不住自己的人只有迎来失败。

所以……他也一样。

前方的房屋,恰好有个外置的台阶。

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我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台阶上走了上去。

如果是那个黑影的话也一定会由于心中的疑虑而停歇脚步吧。但,假如他无法忍耐的话……

踏上二楼后,我将身体侧入房屋的走廊。

由于是紧紧贴着墙壁的关系,所以,现在的我也正处于他的死角之内。

双方都陷入了视觉的死角。

仅凭着直觉与听觉取得胜利。

……果不其然。他的脚步声变得沉稳而静谧,也就是说,他开始放慢步伐慢慢靠近了。

那么,现在可以开始了。

在脚步声方刚停止的刹那,我反转身子,同时紧握栏杆从二楼上一跃而下。

这是经由听觉猜测到敌人的位置,再反复推敲与演算后采取的行动。

所谓出其不意。

当一个人落在自己的身后时,无论是怎么样的人,必然会由于神经的条件反射而在瞬间丧失了身体的自由掌控权吧。

所以,这是机会。

在他的身体尚未激起反应之际,我的拳头已经迅速向他挥去。

“诶?”

出乎意料的是,他以超乎我想象的反应速度接下了我的拳头。

虽然是早晨,但由于四周的光线过去昏暗,所以,其附着黑衣的身形并不能很好的判断出来。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由于我此刻也是身穿深色的服装,所以,想必对方的境遇是与我相同的。

“呜!”

突然间,左手骨传来一阵疼痛——对方的手,虽然显得有些纤细,但却相当有力道。

本来想要暂时后退,然后依靠着黑暗伺机进攻的计策化为泡影。但在低估了对方实力的现在,左手已经被敌人死死拽住,动弹不得。

但高手交锋的话,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与其思考怎样逃离,不如随机应变。

于是,在他持续握住腕的时刻,我立即伸出右手,握住其手背。同时间,左臂曲肘,左腿迈开,身体向前突进。我扭转左脚,借助地面的水潭迅速得以滑转身躯,霎时间将身体紧贴于他的身后。

“呜?”

他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大概是没有预料到我行动的策略而因此愕然吧,声音显得有些惊奇。

但我要的便是这种瞬间的迟疑。由于本身就以右手将其手背握住,所以当扭转身躯的时候,右手也会顺势下意识地曲肘,使其的左手在短时间内被扭曲动作,这种境况之下,他也自然丧失了原本可以抓住我左手的机会。

被迫侧起身躯,被迫反向曲起手肘,并且无法挣脱开我的力道,他开始不安地挣扎反抗

我的右手加大施展力道,强行将其左手环绕他的腰部,旋即,方才空出的手腕下压,径直按住了他肩膀的同时,左臂曲肘,左肩紧紧压住了他的右肩。

动作完成。

虽然过程有些毛糙,但确实是非常有力地将对方按倒在了地上,动惮不得。

“呼……你可以认输了吗,这种跟踪游戏,实在没有意思呢。”

我轻声说道。

凭借着灵活的身躯,强健的力道准确快速的手法与冷血的作风,完美地压制住对手,这也是父亲所教育的技能。

被这制敌技完完全全控制住的他开始试图扭转身躯。

“没有意义的挣扎,对我是行不通的。”

“呜……”

一声……不甘的低吟?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他“呜!”的叫出一声的时候,我就有这种直觉。现在,按住他的左右手死死将其压倒在地,并且身体四处接触的话,这种直觉就更加明显了。

虽然有一定的肌肉与力道,但这样柔嫩的身躯,即使在黑暗中也依然凸显白皙之色的肌肤,加之那柔弱的声音,从表象来判断根本无法将其与我脑中对于男性的认知重合。

也就是说……

“你……是女孩子吗。”

“……嘁,想要问的就只有这些吗。”

他……应该说是她,侧过了脸颊。

贴近她身体的我看得非常清楚。

那张有些稚气未脱的娃娃脸,那双闪烁着调皮光彩的淡褐色眼瞳,以及清秀的黑发。虽然已经多年不见了,但,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这张脸。

“嘻嘻。”

她发出了像是戏弄我一般的小声嬉笑。

我相信,现在的我,脸上一定是非常苦涩的吧?

要说原因?

那是因为……

“原来有这种癖好呢……把妹妹按在地上耍酷的哥哥大人?”

妹妹、小皙的脸颊,近在咫尺。

“……你这个笨蛋啊。”

我放松了一点儿力道,但仍旧没有松开将她紧紧压倒在地的肩膀。

“喂,快点说吧,是谁指示你偷袭我的。”

如果是敌人的话,那可就不好了。毕竟父亲在国内时就有结下不少仇家,所以,为了防备这些人的意外袭击才锻炼了我一身的军用格斗技。然而,如今父亲正不在身边,假如“他们”得知了这样情报而采取假扮妹妹的手段偷袭的话,也是很有可能的。

“有这么对妹妹说话的哥哥吗!”

“喔,说不准哦。”

我将反压着她手臂的左手举起,然后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

“是人皮面具的话,也说不定哦。”

“呜……”

不过,这个面具的仿真技术还真是不错,居然连脸红这种微妙的动作也做得出来。

“放开我啦,放开啦!”

“少废话啦,就由我把你这个面具拉下来好了!”

食指和大拇指夹住了那层软嫩的皮肤,然后使劲拉扯——

“……住手啦,哥哥!”

“事到如今还想假装吗!”

“这个时代谁还会发明什么人皮面具啊!哥哥你受电视剧毒害的太深啦!”

“……说的也是。”

无论怎么拉扯,那个人皮确实也无法从她的脸皮上撕扯下来。

再者,这仿佛吹弹可破的柔嫩肌肤,是高仿真的硅胶面具也无法企及的技术程度吧?

也就说,我之前的判定,错误了吗?

“那个,小皙?”

“痛。”

妹妹哀怨的眼光令我心中为之一颤。

“啊,对不起?”

“‘对不起’~?!”

妹妹的脸色开始变得晦暗。

虽然哥哥我是错了,但也要体谅一下我这几年习惯性的神经质吧?毕竟哥哥是成长在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某些仇家报复的环境下,这个警惕性也是必要的吧?

“那还压着人家做什么啊!”

“……忘记了。”

由于脑中过快的飞速运转,而在一时间忽略了妹妹还被我压在身下的这一事实。

我用双手支起身体站了起来,然后将手伸向了妹妹。

“起来吧。”

“嗯……”

不过,把她拉起来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由于之前被猛地按倒在地,所以,妹妹外表穿着的一袭黑衣已经被磨破,随之从那个缝隙中露出来了一些蕾丝花边的白色物质……那是?

“话说回来……是C吗。”

“诶?”

“真了不起呢小皙!记得分别的时候你那里可是一个超级洗衣板呢!”

我锤了锤手心,故作如此姿态活跃气氛。

“呜……”

结果,妹妹紧咬着小小的嘴唇,涨红着的脸也随之垂了下去。

“哥哥变了……”

“啊?”

我有些迟疑地看着妹妹挤出的这番话语。

“哥哥……现在的哥哥是一个只会把自己妹妹压在地上做些奇怪的事情和奇怪幻想的超级大妹控人渣!!还给我过去的那个好哥哥啊!!!”

啊啊,看来现在被误解的事实,已经盖棺定论了吗?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澄清一些事情才行。

首先,我不是妹控。

其次,我真的不是妹控。

对妹系角色抱有奇怪幻想的,多半都是那些没有妹妹的人吧。

“我回来了~!”

推开门之后,站在玄关对着屋内招呼了一声。

所谓的入乡随俗正是如此吧,在动漫之中,男主角总在步入玄关后便面对着房内喊了一声,随后,便会得到母亲或者兄弟姐妹的温柔回应吧。说实话,我也早就想体验一下这种不同风味的生活了。

“哥哥,里面没人了啦。”

“诶?小皙不是和日本的舅舅一家子住在一起吗?”

“舅舅他们……很早就搬出去啦,这个房子现在是小皙的喔。”

“这样啊。”

我不禁下意识地环视四周。

“呐,小皙。”

“什么事,哥哥?”

“这个,算是家吗。”

随意扫视一眼都可以发现,沙发上摆满了黑色的长筒袜,天花板上、那些原本用于悬挂吊兰这些植物的吊钩则是在中间架了一根纤长的空心钢管,上面摆满了附带蕾丝花边的白色文胸,而那盏明亮的吊灯却正作为了代替太阳的工具对它们进行着烘干工序。而且,走廊上摆满了层层叠叠的白色三角物质——啊,那个是小裤裤吧?先不论这种东西为什么会被我坦然地接受,但,那一摞子内裤放在走廊却没有清理是怎么回事?

不单如此……

往前步入后就可以发现,厨房正散发着阵阵骇人的恶臭。

毫无疑问,这阵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就是来自那些将水槽和垃圾桶塞满溢出的泡面盒子以及用过的食材废料吧!

称作是人间炼狱也毫不为过的室内,真的能够被冠以“家”之名吗?!

“妹妹……这些,都是你干的吗?”

“喔……是的啦。”

“那些袜子和文胸是怎么回事?”

“因为最近是雨季,没有多少阳光嘛,所以只好用吊灯来代替咯。”

“那走廊的内裤呢?”

“自然是准备洗掉啦,因为最近喜欢经常洗澡,所以内裤也就只好常常换了。”

“……那,厨房呢。”

“这个嘛……嘻嘻,等下就去整理。”

妹妹捂着后脑勺,作一幅道歉的样子。

不过,这些东西,真的可以用区区歉意就可以掩盖过去吗?

这可是我们未来要居住的家啊!

“没办法了……小皙啊。”

“嗯?什么事,哥哥?”

走向厨房的妹妹正在双手背后地穿着围裙,听见了我的问话,她歪着小脑袋疑惑地转过了头。

“哼哼哼……没办法了。”

“诶?”

“就让为兄来教教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女人吧!”

“诶……诶诶诶!!”

突然间,妹妹的眼睛睁大,双手护住了胸口向后退去。

“怎么了吗?”

不解的我循循逼近。

“哥哥,那个……”

小皙不安的别过视线,脸颊泛红,声线也有些颤抖。

“人家还是国中生呢……如果这么小就做出那种事情的话,对……对发育不好的。”

“哈?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我将自己的围裙系好,走向了厨房。

“限定时间是二十分钟,家居好男儿之魂,熊熊燃烧咯!!”

时值夜晚,被夜幕之色渐渐侵蚀的银座上空呈现一片深邃的靛蓝色。

历经了白天的一番辛苦遭逢后,总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吧,尽管我认为这算不上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而已。也许相比之下,将其称作是一切不幸的开端也毫不为过。

“唔……嗯。”

我用竹签刁着牙缝,清扫着晚餐战场上留下的残留物。

虽然使用的是现成的食材,但作为大厨的并非妹妹,而是身为初来乍到的兄长——我。

习惯于吃现成的熟食和泡面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这一点在国内时我就已经如此教育老爸了。因此,我还特地锻炼了一身较为精通的厨艺。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用到了这个初到新家的晚餐而已。

“呼……不过,这个床的触感还真是不错啊!”

沿着抛物线将竹签扔回垃圾桶之后,我惬意地仰躺于房间中央的一张大床上。

据说舅舅从很久以前就在这里居住,并且经营着一些生意,所以,有这样一个舒适的家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吧。

“咚咚。”

木制的深棕色房门发出声响。

“小皙吗?”

“嗯,哥哥。”

打开房门的妹妹,身穿一袭白色纯棉睡意,戴着睡帽,垂在胸前的稚嫩小手正抱着大大的花边枕头。

不过,这样一幅姿态,又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是——”

妹妹的眼中正绽放着活力的色彩。

她像想要捉住老鼠的小猫一般,猛地扑到了我的床上。

“喂!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突然间钻进了我的被窝啊!

“呐呐,哥哥是第一天来到这里,一定会很孤单吧!所以,小皙就尽一下地主之宜,勉为其难地陪哥哥睡一觉好了。”

“呃……”

“就这么定了!”

小手触及了台灯,然后拉下了开关。

室内立刻被昏暗笼罩。

妹妹把枕头垫在了我的枕畔,娇小的身子立即倒了下去。

“喂……?”

小小的嘴唇传来均匀的呼吸。

看来,一天的忙活下来,她也累坏了吧。

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小皙也是一个笨笨的妹妹啊。

不过,这样的妹妹,我并不反感。

我侧过身子,把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将其裹得严实了些。

小皙的话,这几年也一定很孤单吧。舅舅一家也不在,没有亲人的陪伴孤独地在他国独自生活。她一定相当渴望,亲人的陪伴吧?嘴上说我孤单,可就实际而言,不过只是自己想要跟我睡在一起吧。

那么,就由我来带给她亲人的温暖吧。望着妹妹熟睡的面庞,我微微一笑。

从小就立下的誓言,也要付诸实现了。

我想要……

永远守护着妹妹。

“晚安,小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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